美好的飞行情趣终生难舍（上）

丹顶鹤 · 发表于 2011-2-21 12:57

美好的飞行情趣终生难舍
前几年的一个初冬，偶感风寒，我请中医大夫诊疗。这是一位约五十岁的男医生（中医医院主任医生—刘云鹤）。他诊脉的同时若有所思的观察着我的面容。片刻，试探着问：“您是学校的老师吧？”我诧异点头的同时心理思忖着：“几十年的教育生涯面部都显有迹像？”他又仔细的按着我的脉，过了一会，又微笑着问：“您现在还教学生们玩小飞机吗？”我更疑惑不解了“您是我过去教过的哪届学生？”他微笑着摇头。“神了！你从脉象可以诊出我辅导学生搞航模活动？”我们俩同时爽朗的笑了起来。这位中年大夫认真仔细地斟酌完药方，热情地握着我的手，象见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似的，饶有情趣地叙述了他童年时代经历的一次神奇微妙的飞行景象，令人终生难忘的美好回忆。

老师，您还记得，大概是文化大革命前一个风和日丽的夏天上午（原定1966年“五一”劳动节比赛，遇雨改为五月八日），在国防体育场（现在的复康路八里台立交桥旁的天津体工大队）组织了一次中小学航空模型比赛。我当时在拉萨道小学上四年级，也来参加弹射模型飞机的比赛。
也许是最后决赛，只记得全场的人们都在注视着您校的小运动员。裁判点名后，只见他俩轻快的跑到高耸的跳伞塔下的大砂盘边缘，（现在回忆，沙盘的直径总有几十米，起码也得半米厚，是为保护跳伞运动员从空中降落时，双脚接触地面安全着陆而铺设）镇定了一会，高个子助手举起橡筋绳的一端，另一同学将小弹射飞机挂在橡筋环上，迅速往下往后，边拉边退，单腿跪在地上。持住小飞机的手几乎就要挨在草地上了，调准角度，一松手，象离弦的箭“嗖”的一瞬间，只见五十多米高的跳伞塔顶楼上空，小飞机轻灵的一翻身，接着就安详的盘旋起来。
令人惊奇的是，这架小飞机就在伞塔上空盘旋，一圈一圈的往上升，越飞越高，越来越小，一眨眼就要消失在蓝天白云之间，全场都紧张起来。就在这时候它又一圈一圈的盘旋着徐徐下降，逐渐看清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它不久就会降落下来了，可是还没接近伞塔顶楼向上伸展的铁臂，却又腾空向上攀升了。… … 这样的盘旋升降往返好几个来回，可能因为当时没有什么风，所以小飞机始终没有离开伞塔顶楼上空。正当人们仰望高空的头感到有些倦意的时候一只老鹰也赶来凑热闹，它展开矫健的翅膀在伞塔更高更高的上空静静的盘旋翱翔，俯览大地，笑傲人间；它居高临下，试图靠近小飞机，又象在呵护自己的雏鹰。脚踏绿荫的人群看到这难逢的空中奇景顿时骚动振奋起来。
裁判员们手握着秒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还在伞塔高空盘旋着的小飞机，我和全场的参赛者们、观众们也都兴致勃勃地翘首仰望着。现在是记不清多长时间了，最后这架小飞机竟然稳稳的降落在离砂盘不远的草地上。
这时候，裁判长，记得可能是位女老师（和平区少年之家航模辅导员—景承茹，还是天津唯一的线操纵特技女运动员、女教练），报告成绩（留空时间6分37秒）后，又兴高采烈的宣布：这次（宁夏路小学的）弹射模型滑翔机的绝对留空飞行时间打破了（十六中学保持了几年的）天津市记录（4分多钟）。全场热烈鼓掌，很多老师围拢过来跟您握手，祝贺您指导的优异成绩。那位荣获冠军和我们同龄的小朋友也被各队的小运动员们团团的围拢起来，问这问那。
（五、六十年代，竞赛规则对弹射模型滑翔机没有升力面积、飞行重量等严格要求，对弹射用橡筋绳粗细长短也没规定，而且是在助手配合下尽量的拉长拉紧，以获得最大的弹力。比赛时，一般是飞三轮，最大计时成绩是120秒，满分后，即使模型仍在空中也不再继续记时。
创纪录飞行，要记绝对留空时间，即从起飞到着陆都要在裁判组观密切察之中，模型飞机不能丢失，裁判组最后还要对该模型进行技术审核。
那次比赛，本来没考虑创纪录飞行。一般弹射模型滑翔机即使进入上升气流，大多是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飞了满分就可能消失在远处天际云端，不知去向了。当时因为这架小飞机几个盘旋升降，往返来回始终没离开伞塔顶楼上空，恰巧老鹰也趁势在这股气流中盘旋助兴。裁判员情不自禁的被这引人入胜的飞行景象牢牢地吸引住，不忍离开。总裁判长景承茹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临时果断决定，做创纪录飞行计时。这架小飞机不负众望，竟然神奇的创造出难得的优异成绩，终于历经6分37秒在离起飞点不到50米的草地滑翔着陆了。）

巍然耸立的跳伞塔，顶楼上高高托举的铁臂，就像二郎神戳在大地上的三叉戟——上空轻盈攀升的小飞机——蔚蓝色的天空，云端矫健翱翔的雄鹰——绿茵草丛中驻足昂首赞叹观赏的人群。
这难逢的飞行景象，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一直深深的留在我的脑海里，太美了！至今记忆犹新。

可能是在竞赛结束后，发奖前的这段时间，主持竞赛的负责同志（和平区少年之家主任—许学谦）请您向全体参赛的教练员、运动员介绍飞行经验。我记得很清楚，您站在摩托车训练的木桥上，手里拿着那架凯旋的小飞机。我离您很近，觉得这架小弹射是雪白的，跟一般的桐木材料不同，式样也不同，还好奇的跟同学议论。后来您说明了这是一架用麻杆制作的模型飞机，这种代用材料比桐木还轻，性能更好。
（六十年代初，经济还相当困难，为了让更多的孩子能够制作、飞行弹射模型滑翔机，我发现当时冬季学校教室取暖需要大批麻杆和秫秸来引火。起初我们只是选用稍细直径的麻秆制作机身，后来又选较粗直径的麻秆或秫秸芯纵向切成整齐的小方条，用香蕉水〈硝基稀料〉溶解赛璐珞制成的快干胶，拼接成两、三毫米厚的小薄板，制作机翼和尾翼。这架模型式样是按王书人前一年比赛荣获冠军的图纸制作的。当年麻杆和秫秸都是很好的代替桐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好材料。后来一直沿用到七十年代，并推广到全市各区，以后还通过《航空知识》向全国爱好者介绍过。可惜的是近二十年来随着集中供热的普及，在城市里再也找不到这些材料了。）
您介绍的经验中至今仍在我脑海里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上升气流的奥秘”。记得您仔细分析了跳伞塔周围的地形地貌：这里滨临水上公园宽阔的湖面，周围还有芳草地、水稻田、莲藕塘、养鱼池。跳伞塔下厚厚的大砂盘是产生热上升气流特殊的地形。阳光照射在这些不同的地理状况，受热、储存热、放热怎样不同，又怎样热空气上升，冷空气流过来补充，… … 这正好结合了我们小学自然课所学的“风的形成”相关知识。通过您的讲解我们懂得了上升气流是怎样形成的。原来那架小飞机是在预先判断好的上升气流空域里盘旋飞行所取得的好成绩，它盘旋上下的几个往返是由受上升气流的周期性规律影响形成的。这是奥妙的科学，决不是偶然的碰运气。
当时我特别喜欢航模活动，也多次到国防体育场玩儿小飞机，只要遇到您指导学生飞行，我都在旁边注意倾听，模仿。我非常佩服您，尽管不是您学校里的学生，但始终把您当作我所敬佩的老师。所以刚才您一进门，我就觉得似曾相识。诊脉中这段美好的往事跃然浮现出脑海，看来咱们的航模情缘未尽。
这位中医主任医生还意味深长地说：当初我对通过大自然地形地貌判断上升气流，让小飞机翱翔于蓝天白云非常感兴趣；现在我是通过望、闻、问、切，从“寸关尺”的细微脉象症候与人体五脏六腑内在联系之中，观察分析健康状况，为患者诊病医疗。这宏观的大自然与微观的人体，两者是有着必然息息相通的密切联系。… …

这个真实的故事，距离现在四十多年了。这位医生惊人的记忆里还珍存着绝代年华里美好的往事，实在令人惊叹。他善于观察，勤于动脑，至今对神奇微妙飞行景象还深深的留在脑海里，对科学道理领悟透彻，对课外活动中偶然接触过的老师还有这样深刻的印象。体现了少年儿童向往飞行、热爱科学的天赋本性，小小的弹射模型滑翔机竟然有这样让孩子们着迷的魅力。
记得1958年天津还是河北省省会时，省国防体协在中小学轰轰烈烈的搞了一次“十万弹射”的广泛航模普及活动。直到今天花甲之年的人们提起航空模型时仍对弹射模型飞机侃侃而谈，津津乐道。很多青少年也都是通过弹射模型而崇尚科学，有的迈进航空模型运动的大门，甚至实现了航空工程师、飞行员的崇高理想，更多的还是各种技术岗位的栋梁、精英。

这是一篇难得的真实经历回忆，故事发生在1966年的五月份，紧接着铺天盖地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席卷全国，这是天津市最后一次在国防体育场进行的航模比赛了，也正是令人难以忘怀的缘由。括号里的内容是这位医生记不清或不知道的，我通过这样的注释也更说明这篇文章决不是虚构的。若干年来，在航模教学指导中我反复用这段故事激发孩子们喜爱小弹射飞行的乐趣，老航模人都认为这是一篇航模情趣的好教材。

丹顶鹤 · 发表于 2011-2-21 12:59

故事的延续：
去年（2007年）初夏的一个周末，我带着几个初中航模少年到市郊西南外环线附近的一片绿茵草地遥控飞行训练。十几位航模发烧友不约而同的先后云集而来，切磋飞行技术。有的在飞无线电操纵油动特技花样机，有的在飞遥控模型直升机。内燃机的轰鸣此起彼伏，蓝天白云下飞行技艺各有千秋。
在远处，一位头戴橘红色长舌遮阳帽的爱好者，消闲自在的背靠在塑料躺椅上。双手轻松的握着遥控器，全神贯注的仰望着蓝天白云下橙色大翼展高水平尾翼滑翔机静静的翱翔，向高空盘旋着。
我对滑翔机一向是情有独钟的，一边抬头目不转睛的仰望着，一边趟开野草径直朝他走去。孩子们也都悄悄的尾随着，唯恐惊跑了空中安详的“大鸟”。
只见滑翔机低头向下大坡度俯冲，紧接着抬头向上翻了一个大筋斗，又轻松的翻了一个大筋斗，再正好翻到半个正筋斗时，向右半个横滚，正好稳稳的朝我们这方飞过来。他也半转身的同时站了起来，操纵着滑翔机继续顺风离开了热气团，降低了高度。而后又向下螺旋两周，调准了航线，迎着风朝向自己的位置准备着陆。他不慌不忙地向前挪动了几步，左手控制着遥控器，右手由前向后缓冲着稳健的接住机头。
正在瞩目观赏的少年们纷纷情不自禁地鼓掌称赞，他也高高的举起模型表示谢意。
透过太阳镜我俩都欣喜的认出了对方。这位中医主任刘大夫告诉我说：自从哪次难忘的回忆以后，激起了童年的兴趣。其实小时侯我只制作和飞行过木制的小弹射，后来文GDL，这点爱好也被淹没了。这不，年过半百了童趣再次萌发，竟成了航模发烧友。我风趣地说：“你这是老树萌新芽，又接丰硕果。”
他兴致勃勃地说，他依然钟爱神秘的上升气流。他最喜欢遥控模型滑翔机，象雄鹰似的展开修长的大翅膀，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翱翔在蓝天白云下，热气流之中，俯览祖国大地日新月异的变化。舒适的靠在躺椅上，一个起落无动力飞翔至少半个小时，轻松愉悦无可比拟。
他滔滔不绝的说，原来曾经迷恋过一阵保龄球、高尔夫球，可是自从再次见到您后，经常被当年美好的情趣吸引着。现在觉得还是遥控翱翔更适合于我，这样也就圆了儿时的美梦。每周我必来一次，除了六、日以外，空中航模内燃机的噪音消声觅迹，这里更显得格外宁静。翱翔着的滑翔机往往还会引来群鸽围拢嬉戏，鹰与鸥类的大鸟也曾闲逸地光临，共享蓝天自由。我喜欢与这些鸟类和谐共处。远离闹市的喧嚣，不知不觉地将自我融合于翱翔情境之中，心旷神怡似闲云野鹤。高瞻远瞩，沐浴着大自然的恩赐，忘掉了一切名利浮躁的世俗烦恼。唯独在这里脚踏绿野草丛，仰望蓝天白云，尽情的消遣，自在从容地遨游，这才找的真正净化心灵的自我，得到充分的休闲。
谈话之间，我还仔细观赏了他自制的这架精美的高级遥控电动模型滑翔机，翼展约有三米，水平尾翼高置于垂直尾翼之上，更显得风姿潇洒气宇轩昂。
我特别注视着机翼上祥云图案间显现出端庄的“天人合一”四个大字说：你这是在高科技中还蕴涵着中医大夫的儒雅。
他解释说：“遥控翱翔引人入胜的情趣与我所执着的中医事业，共同的都是力求达到祖国传统哲学思想中的‘天人合一’理想境界。
他看着身旁的少年们又进一步解释说：‘天’是指人类赖以生存的大自然。我们要健康的生存，必须融合于大自然，顺应春夏秋冬四季时令节律。”
面对孩子们似懂非懂的频频点头，他微笑接着说：“要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操纵滑翔机在上升气流中翱翔漫游，就应该了解大自然复杂的地形地貌，掌握变化莫测各种气流形成的规律节奏。这些你老师比我经验丰富。”
我又告诉这些热爱科学的少年们：“现代的遥控翱翔与传统的祖国医学，两者虽然是不同的事务，但是机理相合，是可以彼此借鉴相得益彰的。”
从深邃精辟的“天人合一”之中我赫然顿悟出了养心健身又一超凡脱俗的哲理，真可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训练结束后，返回的路上，孩子们颇有感触地说：“今天见到的这些老一代航模人，都具有科学家的智慧头脑，运动员的健康体魄，学者的文雅风度，是我们终身学习的榜样。”